“咚咚咚——”

敲門聲穿入刺眼的陽光，顫巍巍地落在了Uriah的睫毛上，她將目光從茫茫一片的白雪上漠然收了回來，打開了房門。

“早上好，我想也許你還沒吃早餐？”JJ提著星巴克的紙袋，咖啡的香氣瞬間讓肺部充盈起來。

“謝謝，”Uriah請她進了屋子，“坐吧，喝點什麽？哦，對了，我忘了，你帶了咖啡來。”

“昨晚沒睡？”

“唔……應該是睡了會兒的。”Uriah心不在焉地回答，她抿了咖啡一口，淡淡道：“那麽，我們什麽時候出發？”

JJ遲疑了一下，然後馬上站了起來，輕聲道：“如果你願意的話，最好是現在。”

[達拉斯警局]

桌上好幾摞大約一米高的案卷，Reid看起來有些暴躁，把紙張翻地嘩啦響，許是一整夜沒有合眼的緣故，不過這一晚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安然入睡呢。

“Uriah來了，”Hotch一臉平靜地說：“Reid，你需要回避，我不能讓你參與這個案子。”

“你沒有辦法讓我置身事外，Hotch，你應該懂的，”Reid猛地擡起頭，撇下手裏的文件，“在你家人有危險的時候，難道你躲起來了嗎？”

“我沒有，”Hotch望著Reid的雙眼，“可結果呢？”

那泠然的眼神讓Reid受到了沖擊，他說不出話來，可也不願就此退讓。

“Uriah願意配合這起案子的條件，是你，Reid，”Hotch低聲說道：“除非你退出這個案子，否則她什麽都不會告訴我們。”

Reid抑不住地紅了眼眶，他似乎早有預料，此刻的表情亦像得到了驗證似的，無奈又充滿了苦澀，“我能求你一件事嗎？”

“我聽著。”

“我不可能完全退出這個案子，你明白的，至少在一定要求的範圍內，允許給我部分知情權吧？”Reid乞求道：“Hotch，我保證，我不會亂來。”

[審訊室]

“她還好嗎？”

JJ露出安撫的微笑,“她比你想象的要堅強，我要進去了，你有什麽話要我轉達嗎？”

“就只是，”Reid舔了下嘴唇，低聲道：“我不知道說什麽，就幫我看看她，好嗎？”

“OK。”

JJ擰開審訊室的門，腳步平穩地走到Uriah對面坐了下來，盡管這種場合她經歷過很多次，但事關家人，她仍不可避免地感到緊張和壓抑。

她坐下來還不到1分鐘，審訊室的門就被Rossi推開，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：今日淩晨，中央廣場的音樂噴泉邊上，出現了新的受害者。

兇手的作案間隔時間越來越短，意味著他離真正的目標越來越近，也許UNSUB已經知道Uriah在這裏了，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。

“你是如何確定，那天晚上他會回到作案現場的呢？”

“我只是碰碰運氣罷了，”Uriah緩慢地眨了下眼睛，纖長的睫毛無力地落在眼底的烏青上，“我知道，他不是在尋找，而是在告訴我，他知道我在哪裏。”

“他不來找你，也許是確定你會去找他，而你也真的去了，”JJ仔細觀察著Uriah的表情，輕聲詢問，“為什麽？你們之間存在什麽特殊的聯系嗎？或者是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暗號之類的？”

“暗號？照這麽說，大概屍體本身就是暗語吧，”Uriah的身體微微前傾，手心托住自己的下頷，表情平淡無奇，“那些受害者的背部，雕刻的是樂譜，對嗎？”

“那首曲子是我18歲的時候寫的——《愉生》”Uriah扯了下嘴角，“很諷刺，對嗎？我希望所有餘下的歲月平和喜樂，他卻要摧毀一切美好。”

JJ目光凝沈，帶著一絲不確定地問：“你一直知道，他的目標是你嗎？”

Uriah沈默了片刻，目光從門口遷落到JJ的臉上，神色茫然而淡漠，“是的，我知道，我也知道，他會殺人，有人會因我而死。”

“這就是你去找他的理由嗎？”

單向玻璃的另一側，BAU小組的成員們臉色嚴肅，氣氛十分凝重。

“可我什麽都沒做，只是一天天恍惚隨便地過著、僥幸著，假裝一切都不會發生……”Uriah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，JJ放柔了語氣，認真地說道：“你不可能預料到這些可怕的事情，Uriah，這不是你的錯，”

“不是我的錯？”Uriah低頭輕笑，“JJ，你還記得這句話自己說過多少遍嗎？我知道，錯不在我，錯的是那個人渣變態，可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，我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嗎？你真心認為，我一點責任都沒有嗎？”

“我真心這麽認為，Uriah，”JJ語速緩慢，她一眨不眨地道：“一個窮兇惡極地殺人犯的誕生，是必然和巧合促成的，他與你的關聯，僅僅是蜘蛛與蝶，毒蛇與鳥罷了。”

僅僅是一個呼吸的沈默時間，那感覺卻令人窒息。

“謝謝，不過我已經不再執著於追尋原因，也沒興趣了解他變態人格的形成，或者是殺人動機，”Uriah聲音平淡，甚至顯得有些不痛不癢，“我只需要知道，他是一個純粹的虐待狂、喪盡天良的變態殺人犯，以傷害他人為樂，以傷害他人所愛為樂，是不鏟除便要我後半生寢食難安，猶入阿鼻地獄的存在，就夠了。”

“我不像你們那麽聰明，也不如你們強大，追捕殺人犯更不是我的專業，”Uriah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，平靜地道：“但我不能坐以待斃，任由他傷害我身邊的人。”

那深不可測地絕望與黑暗，經歷一次就夠了。

“我不喜歡這個發展，”Rossi眉心緊皺，緩緩道：“那種眼神——太熟悉了。”

“她想親手終結他，一般這種情況，多數結局都不太好。”Hotch低聲接道：“這件案子，他們兩個都不能再參與了。”

“絕對不能。”

審訊室外，約莫有一杯滾燙咖啡冷卻的時間。

an重新泡了一杯熱咖啡，遞給神色暗沈的青年，“我們一定會抓住兇手的，Kid，我們一直如此。”

“謝謝，”Reid聲音艱澀，他緊緊握著馬克杯，啞聲道：“我以為……我以為我已經見慣了生死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，都可以從容應對，我有那麽多的知識和經驗，我以為……我可以保護好她的。”

他擡起眼眸，頃刻便暴露了痛苦和恐懼，“我甚至沒辦法想象、如果失去了她，一切還有什麽意義，我撐不下去的，an，我撐不下去了。”

“你必須要撐下去！不然她要依靠誰呢？”an罕見強硬地說道：“你難道不明白，為什麽她非要你退出案子不可嗎？”

Reid猛地驚愕了一瞬，他直起身子，喃喃道：“因為她害怕，她害怕我會因她而死，所以當我提起Maeve，她才會——”

審訊室的門打開，Uriah終於出來了。

Reid緊盯著她，身體也立刻站了起來，他想和她說點什麽，Uriah卻看也沒看，目空一切地從他身旁走了過去。

“你要去哪兒？”Reid拽住了她的手臂，擔憂的視線落在她蒼白的臉上。

“不去哪，”Uriah回答，“Hotch說我可以回酒店了，他會找人護送我回去。”

“Hotch，我要和一起她回酒店，”Reid轉頭看向小組主管，冷靜地說道：“反正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，而且我們兩個在一起，也方便互相照看。”

Hotch看了一眼睜大眼睛瞪著他的Uriah，十分嚴肅地道：“請求準許，an，你送他們倆回去。”

“收到。”黑皮探員利落地回應。

上午還沒過去，達拉斯的天空一望無際，街道兩旁堆滿了積雪，行人寥落。

an送他們到酒店就離開了，這起案子不趕快解決，恐怕誰都沒法安生。

“這是我的房間。”

房間號807的門前，Uriah單方面地和Reid僵持著。

“我沒有訂房間。”Reid十分普通自然地，甚至顯得有點可憐地問道：“我們不能分享一下嗎？”

Uriah的目光堪稱不可思議了，她不知怎地結巴了一下，“你、你你、你叫他們幫你立刻再訂一間不就好了！”

“恐怕不行，由於上次小組執行任務得罪了高層，我們的經費被砍掉了大半，每項支出都被嚴格的記錄和控制，每筆都要精打細算，”Reid扯開微微一笑，“何況，兩個人在一塊，比一個人要安全，不是嗎？”

最後那句話，倒是沒錯。

Uriah小小糾結了一會兒，滴卡放Reid進了屋。雖然總覺得哪裏怪怪地，但確實，人在眼前，她心裏也安定許多。

“幸好是個套房，”Uriah咕噥了一句，徑直走向主臥，“我想休息一會兒，你隨意就好。”

“Uriah？”Reid輕輕地，叫了聲她的名字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疑惑。

這聲呼喚仿佛穿越了時間與空間，回到很久很久之前，僅僅在她的記憶裏存在的那個時刻，那時他們才剛剛相識，Reid正處在戒斷期，瘦的幾乎快不成人形，她既擔心，又心疼，每天會做些好吃的去看他，在他需要幫助、需要陪伴的時候，總是呆在他身邊，整天念一些對自己來說晦澀難懂，他卻能倒背如流的書刊文物。

那些個時候，她究竟失去多久了呢？

“不用擔心我——”

“你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？”Reid出聲問道：“昨天睡了幾個小時？”

“我很好。”Uriah一呆，下意識地說道：“你才是，多久沒有休息了？”

兩個人怔怔地相互凝望著，都微微露出了一點笑容，如同冰雪消融，春意襲來。

“抱歉，我竟沒發現，”Reid的眼眶有些許濕潤，他吸了吸鼻子，面上浮現幾分羞赧，“看來我們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。”

“……現在嗎？”Uriah不確定的問道。

“或許是最不合適的時機了，”Reid低聲說道：“對不起，Uriah，對不起，我用那樣的態度對你。”

似乎是沒有想過Reid會突然這樣說，Uriah楞在原地，一時竟無言以對。

“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後，我們能一起去聖托裏尼島嗎？”Reid微微笑道：“那裏的海岸線長達69公裏，有三個島嶼，雖然夏天是最好的游玩季節，但冬天也很美，我們可以一起品嘗聖桑托酒，是當地特有的葡萄品種‘阿西爾提’釀成的，然後去懸崖邊上的伊亞鎮欣賞著名的‘日落愛琴海’美景，你願意，和我一去嗎？”

他就站在眼前，耀日的光輝勾勒著他的身影，就連他頸邊微卷的發梢，仿佛也散發出希冀的光芒。

此刻，亦很美。

Uriah的一切感受，都在此刻變得柔軟，溫暖，她緩緩走上前，擁抱了Reid，像接納他一樣，也接納了此刻的自己。

只是一小會兒，就一小會兒。

“我願意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嗯……這段時間經歷了很多……工作，戀愛，吵架，傷心，和好，矛盾……我是該好好反思，空出時間來和自己相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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